《戰(zhàn)狼2》沒說的真實非洲戰(zhàn)場,讓這位記者告知你
2017年7月27日,電影《戰(zhàn)狼2》上映。這部講述被開除軍籍的主角卷入某非洲國家的叛亂,在戰(zhàn)亂中孤身犯險解救同胞的電影,上映11天票房已突破30億。隨著電影的熱映,人們對非洲的興趣再度被激起。真實的非洲究竟是甚么樣的?真實的戰(zhàn)爭是不是又像大銀幕上那末驚險刺激?這些問題所有人都好奇,但少有人可以解答。而本文作者王夢,這位在北非國家利比亞生活過3個月,親眼見證了利比亞戰(zhàn)爭的記者,就是少數(shù)可以回答這些問題的人。本文編選自王夢著作《和利比亞說分手》,已取得作者授權(quán)。圖片均由作者提供。在利比亞的3個月我?guī)捉鼪]睡過1個好覺,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會被打槍吵醒。我可以習(xí)慣不被槍聲嚇到,但始終沒有做到不被槍聲驚醒。
2017年7月27日,電影《戰(zhàn)狼2》上映。這部講述被開除軍籍的主角卷入某非洲國家的叛亂,在戰(zhàn)亂中孤身犯險解救同胞的電影,上映11天票房已突破30億。隨著電影的熱映,人們對非洲的興趣再度被激起。
真實的非洲究竟是甚么樣的?真實的戰(zhàn)爭是不是又像大銀幕上那末驚險刺激?這些問題所有人都好奇,但少有人可以解答。而本文作者王夢,這位在北非國家利比亞生活過3個月,親眼見證了利比亞戰(zhàn)爭的記者,就是少數(shù)可以回答這些問題的人。
本文編選自王夢著作《和利比亞說分手》,已取得作者授權(quán)。圖片均由作者提供。
在利比亞的3個月我?guī)捉鼪]睡過1個好覺,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會被打槍吵醒。我可以習(xí)慣不被槍聲嚇到,但始終沒有做到不被槍聲驚醒。
只是到后來聽到半夜槍響后我會開始判斷:哦,這是AK47,或是M16,是常見的步槍,沒關(guān)系,繼續(xù)睡。然后某1個晚上聽到的槍聲其實不常見,因而就得逼迫自己蘇醒幾分鐘,再辨認1下,然后確認是否是出了甚么事。
以致于離開利比亞以后,1聽見放鞭炮,我就會警覺地看看窗外。認為那是槍聲是我的第1反應(yīng),乃至成了條件反射。城市里的每聲巨響都能把我打回利比亞。可實際上,戰(zhàn)爭讓人最印象深入的歷來不是槍聲或炮聲。
有人說,你對1個地方印象深入,多半是由于在那兒的人,生活在當?shù)氐娜耍蚝湍?起在那兒的人。所以,提起利比亞,我的眼前總會出現(xiàn)很多面孔,那是些黑頭發(fā)高鼻子皮膚色彩很深的年輕人,他們拿著槍,黑溜溜的大眼睛藏在深深的眼窩里,看著我。
冒險的旅程
4月底,我第1次去利比亞。清晨3點從開羅動身,行經(jīng)17個小時到達班加西。
1進入利比亞,我就得做1場視頻直播連線。車在路邊停下車,我走進旁邊的沙漠里。司機緊張地喊住我:“別再往里面走了!沙漠里有地雷,沒人知道在哪兒!”
地雷?就是那種腳踩下去,再抬起來,說不定命就沒了的地雷?坦白地說,我嚇壞了,不敢再挪步,腦中總是閃出1些恐怖血腥的場景。直到直播結(jié)束,才謹慎翼翼地走上大道。
不過后來在班加西的日子,我在采訪、出鏡,乃至直播的時候,都被槍聲乃至炮聲打斷過。再想起那些不知身在何處的地雷,原來就是個序幕,它告知你:大幕已拉開,歡迎來到戰(zhàn)區(qū)。
兩個月后,我第2次去利比亞。從班加西飛向米蘇拉塔,沒有安檢,飛行期間有人拿出手機打電話。
飛機1路顛簸,感覺像坐火車,孩子們由于不適而不停的大哭,大人們發(fā)出1聲聲尖叫。我戴上耳機,開始聽王菲唱的《心經(jīng)》。閉上眼睛,聽天由命。當飛機其實不安穩(wěn)地落地的時候,我默念:感謝神靈保佑。
但是,周圍沒有人大聲喊出我的心聲,乃至沒有人喊出他們每天都在說的Allah Hua Akbar(真主至大)。由于所有人都開始高聲唱《自由利比亞之歌》。
在利比亞,差不多所有記者上網(wǎng)的裝備就是自己帶的衛(wèi)星接收器Bgan。
這類裝備在荒郊野外在戰(zhàn)區(qū)的確很管用,是在條件艱苦簡陋的地區(qū)最多見的上網(wǎng)、打電話的裝備。最大的麻煩是,必須得在空闊的地方,才能對得上天上那顆遙遠的衛(wèi)星。
因而,在初到的那個清晨,我和同事坐在米蘇拉塔空闊的大街上,身旁是兩名有槍的兵士,偶爾有車咆哮而過。周圍是廢墟,9月的米蘇拉塔只能是廢墟。
我打開電腦,連上網(wǎng)絡(luò),先在臺里的內(nèi)網(wǎng)上留言。那幾個月在利比亞,通訊是最使人頭疼的事情。只有當?shù)厥謾C卡有信號,而且1開始只能本地打本地,后來,到很后來了,才能接聽國際長途,信號還時有時無。
1直以來,聯(lián)系我們是1件猶如撞大運1般的事情。微博、郵件,大家開動所有方式聯(lián)系我們。每天我都發(fā)微博,更多的是給家人好友報平安。我打開微博,果然,12條私信,都是爸媽和密切的朋友。內(nèi)容很統(tǒng)1:“1天沒發(fā)微博,出甚么事了?”我逐一回復(fù)。
這1夜,我不知道說了多少個“別擔心”“我挺好的”。不1定是真話,但都是真心話。
那些有槍的年輕人
“我不想拿槍,沒有人真的愿意拿槍。”年輕的兵士對著鏡頭說出這番話,眼角耷拉下去,眉間豎起幾道紋路,不是氣憤,而是憂愁。我愣了1下,我本來做好了準備聽斗志昂揚的。
8月,在班加西的Uzu賓館,資深記者Jack給我放了這段視頻,是他不久前在米蘇拉塔拍攝采訪來的。Jack說,這個新兵叫Rami,今年18歲,是名學(xué)生,“其實還只是個孩子。”
Rami當時正在作戰(zhàn)的達福尼亞地區(qū),是1個連Jack都認為“太危險”的地方。那天,戰(zhàn)役像平常1樣進行,不,應(yīng)當說比平常更加劇烈,卡扎菲的部隊已非常近了,而且推動得飛快。中午過后,Rami這邊已有5個人死了。炮彈、子彈還在不斷襲來,落在肉眼就可以看得見的地方,和著巨大的聲響,然后變成滾滾濃煙。
突然,1枚炮彈直接朝Rami他們的方向發(fā)射過來,落在Rami身旁不遠處,爆炸了。又1名戰(zhàn)友被炸死了。Rami的頭被彈片劃傷。Rami沒去管他流血的腦袋,直接奔向那位死去的第6名戰(zhàn)友€€€€那是他的發(fā)小。他們相互鼓勵著1塊兒來到戰(zhàn)場,卻沒法1塊兒回去。
“他1直抱著那位朋友的尸體€€€€那是1具沒有頭的尸體。他就那末1直抱著,直到其他的兵士跑去把他拽走。”Jack就在那樣的情形下遇見了Rami。
Jack說他1到那兒,就覺得自己去錯了地方:“太危險了,實在是€€€€太危險了,卡扎菲部隊的進攻非常猛烈。我到了那兒就感到周圍的氣氛很緊張。不過,看來那天還不是我的死期,北約很快開始轟炸了,轟炸卡扎菲的部隊。轟炸1開始,我周圍的兵士開就說Allah Hua Akbar。只有Rami沒說,他坐在地上往頭上纏繃帶。”
Rami仍舊邊說話邊摸1摸繃帶,另外一只手上始終握著槍。這兩樣?xùn)|西都是用來保命的。“我們也是人,我們這些人里有的人是醫(yī)生,有的人是工程師,有的人是攝影師。每天都有人死去€€€€他們是你的朋友€€€€你的家人€€€€他們就在你眼前死去€€€€可你甚么都做不了。”這是視頻里,Rami最后說的話。
“Rami現(xiàn)在怎樣樣了?”
“不知道€€€€我不知道。”Jack的表情突然沉了下去。這終究是他不愿去思考,乃至不愿去面對的事實。因而,關(guān)于Rami的故事,我們只能講到這里。它本來像鐘擺1樣起伏晃動,結(jié)果,停在了半中央。
我乃至希望關(guān)于Rami的故事是1場電影,所有的悲傷都是預(yù)設(shè)的,美好的結(jié)尾是已知的。我們可以被賺去眼淚,同情,但不管多么慘烈都是假的。哪怕結(jié)局不那末美好,也是假的。可眼前的就是現(xiàn)實,哪怕只有1滴眼淚1滴鮮血,也能落在你的手上,讓你感到濕乎乎的。
軍事訓(xùn)練營的少年
如果硬要把Rami的故事比作是電影,那末我想我們在軍事訓(xùn)練營采訪的情況算得上是這場電影的前傳。
陽光把班加西的軍事訓(xùn)練營曬得發(fā)白,眼睛看到的是斗志昂揚,可是反應(yīng)到頭腦里就變成了悲壯。
這個“217”軍事訓(xùn)練營是班加西唯逐一個允許記者拍攝的訓(xùn)練營,但每周也只有兩個上午對記者開放。訓(xùn)練營就像是個學(xué)校操場,也就只有學(xué)校操場那末大,4周放上了幾種武器,有步槍、高架機槍,還有坦克。每種武器旁邊各有1位教官在講授,身旁圍著1堆學(xué)員。那些學(xué)員只會在那兒呆3個星期。
3個星期,這些從沒見過武器的年輕人,要從裝子彈學(xué)起,直到學(xué)會拆卸組裝重型武器。3個星期以后,他們就要上戰(zhàn)場。那里多是班加西,多是艾季達比耶,也多是米蘇拉塔,比如Rami他們1直在戰(zhàn)役的地方。
3個星期,其實只要3個小時,學(xué)員就能夠?qū)W會扣動扳機。可是學(xué)會躲避子彈乃至炮彈需要多長的時間?
1個時段的培訓(xùn)結(jié)束了,年輕的學(xué)員們從曬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陽光下走進訓(xùn)練營的蔭涼處休息片刻。1個帥氣的男孩兒穿著運動服,戴著運動帽坐在了場邊,帽子上的意大利國旗很顯眼。
男孩兒名叫Yunis,20歲。那句“喜歡國際米蘭,天兒太熱了”幾近是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1次采訪。由于,那樣孩子氣的回答和當時的環(huán)境很不搭調(diào)。
“你喜歡足球,你應(yīng)當上球場,你這個年齡,應(yīng)當在學(xué)習(xí),為何到這里來?”
“由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
“你有可能會受傷,你有可能會死在戰(zhàn)場上你知道么?”
“我知道,但是我要去加入我的兄弟們。”
“你們經(jīng)過簡單培訓(xùn)就上戰(zhàn)場,你知道政府軍都是訓(xùn)練有素的兵士么?”
“我知道,”Yunis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“但是我們這兒€€€€我們的心靈很堅強,他們是脆弱的!”
1連串的回答,讓Yunis瞬間從孩子變成了戰(zhàn)士,中間幾近沒有任何過渡。就像他的人生,這樣的轉(zhuǎn)變也沒有任何過渡。
當我看見Rami的時候,我想起了Yunis。他們的形象在我腦中重合。Rami曾是1個Ynis,或許曾在那樣簡陋的訓(xùn)練營學(xué)習(xí)打槍,拍著胸脯說自己1定要上戰(zhàn)場。或許,只是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1把槍,就邀著朋友上戰(zhàn)場了。可現(xiàn)在,他又變成了摸著傷口的孩子。
我想說你的身體相對炮彈來講是脆弱的。我想說如果你怎樣著了為你傷心難過的只有你的家人。我想說你的滿腔熱忱成不了銅墻鐵壁。可我都咽回去了,說了句:好運,平安回來。
另外一個陣地
“在戰(zhàn)場上,開槍的人1般會首先選擇把對手打傷,而不是打死。由于傷者會牽制另外1到兩名對方兵士去救援。而死者是不會有人去管的。所以,打死是消滅對方1人,而打傷是消耗對方幾個人。”在白花花的醫(yī)院里,我想起 Jack對我說過的話。
因而,醫(yī)院成了戰(zhàn)爭中的另外一個陣地。辨認出這個陣地首先靠的是氣味,不是硝煙的氣味,而是消毒藥水的氣味。在這個陣地上沒成心氣風(fēng)發(fā)浴血奮戰(zhàn),只有和死亡賽跑的爭分奪秒。這個陣地常常安靜得可怕,像死亡1樣安靜,而死亡也隨時可能降臨。
21歲江蘇電視臺記者工作服,應(yīng)當是上學(xué)約會文娛的年紀,努魯?shù)倌穮s選擇了上戰(zhàn)場。像利比亞的大多數(shù)年輕人1樣。而此刻,他躺在醫(yī)院的病床上,費力地呼吸。曾拿槍的雙手插滿了管子,無力地垂著。
我蹲在床邊,努力讓問題簡短1點。
“究竟產(chǎn)生了甚么?”
“我在2月17號那天申請上戰(zhàn)場€€€€自愿的€€€€然后我開始學(xué)習(xí)使用武器€€€€后來我拿著槍在戰(zhàn)場上€€€€火箭彈打來了€€€€我受傷了€€€€”他躺在病床上,嚴重的傷勢乃至讓他沒辦法說出1個完全的句子。
醫(yī)生耶思夫告知我們,魯努蒂姆剛?cè)朐?天,由于傷勢嚴重,他馬上要被送往突尼斯,進行腿部截肢手術(shù)。
“他知道要被截肢么?”
“不知道。但是我們沒有別的選擇,要想保住他的性命,只能這么做。”
阿布薩蘭是個10歲的孩子,炮彈沒由于這個就放過他。
他已入院兩個星期了,但是鼻子上還插著管子,鮮血順著管子流到床邊的血袋里。他的兩條腿上都纏著厚厚的紗布,幾近動彈不得。
那天晚上,住在米蘇拉塔的阿布薩蘭1家人正在睡覺,突然,他們住的房子遭到轟炸。阿布薩蘭瞬間失去了哥哥。然后,受傷的阿布薩蘭和爸爸、媽媽、爺爺展轉(zhuǎn)來到班加西接受醫(yī)治。現(xiàn)在,他們1家人都還住在這所醫(yī)院。阿布薩蘭的爸爸就躺在他對面的病床上,時不時下床看看他。
“治愈出院后我1定要上戰(zhàn)場。”阿布薩蘭的爸爸狠狠地對我們說,然后伸手比畫出V字形。手上還纏著紗布。
“等你的病好了你想些干甚么?” 我問阿布薩蘭。
“我想當獸醫(yī),像爸爸那樣。我想救治小動物。”
孩子,大人的世界已然如此,請保護好你自己的小宇宙。
戰(zhàn)區(qū)的兒童
班加西所有的學(xué)校都停課了,從3月份沖突開始以后。孩子們只能在街上游蕩打發(fā)時間,散落在這座無序的城市的各個地方,爬上路邊廢棄的坦克頑耍,學(xué)著大人的模樣比畫出V的手勢,喊著口號。你要是問他們,他們會告知你,他們盼著長大,盼著上戰(zhàn)場。
4月底,伊科齊里和另外30多名志愿者利用1所停課的學(xué)校,組織住在附近的孩子來到這里學(xué)習(xí)些基本知識,參加些活動。
走出教室,1群小姑娘穿著小天鵝1般的禮服裙子跑了出來。門外的操場上,老師正帶領(lǐng)著孩子們打球做游戲。
“人人都要包容,心中要充滿愛。”在另外一間教室里,老師正在講述古蘭經(jīng)里的故事,看上去大概10幾歲的孩子圍坐在教室里聽課。沒有教案,沒有書本。
在教學(xué)樓的大廳里,展現(xiàn)著很多孩子的畫,你恐怕不會在任何其他地方看見那樣的兒童畫。畫上有的是坦克開過人群,有的是大炮噴出炸彈進行轟炸,有卡扎菲跳起來拿著狼牙棒打人,齜牙咧嘴的。
每幅畫的主題都關(guān)乎戰(zhàn)爭,手法稚嫩,含義殘暴。而那些輕飄飄的畫重重地砸碎了學(xué)校試圖在孩子和戰(zhàn)爭之間立起地那堵墻。
我們在1間教室里看見了1個屋子里正在學(xué)畫畫的兒童。1個小姑娘看上去10歲不到,有阿拉伯小朋友圓溜溜的大眼睛,穿著粉色的裙子。
我問她:“你在畫甚么呢?”
“這是1只大腳,這個小人是卡扎菲,我們要把他踢出去。” 她指著自己的作品說。
“為何?”
她又張開小小的嘴巴,露有缺了的門牙,圓鼓鼓的小臉上依然掛著微笑:
“他殺人。”
她笑得真誠,而我的笑容已然僵在了臉上。
拿槍的女人
女子軍事訓(xùn)練營其實不好找,藏在撲朔迷離的小區(qū)里。我們走進了1個小區(qū)里的1棟樓房,后來才發(fā)現(xiàn)是1所學(xué)校,學(xué)校操場就是訓(xùn)練營。上午10點,我們到的時候,10幾名女性正跪在地上,拆卸槍枝。她們都頭戴紗巾,穿著長袍。
有1位穿著迷彩服的女教官在她們眼前走來走去,時不時地指點1下她們的動作。
“夢姐,你看,她的速度最快!”同事邊拍邊對我說。果然,在1片動作生疏的人當中,有1位女性很麻溜。她戴著黃色的頭巾,看上去30多歲。
“黃頭巾”叫卡蒂沙,可以講流利的英語。她叫是1名中學(xué)老師,還在攻讀自然科學(xué)碩士學(xué)位。
卡蒂沙很瘦,這使得她臉上的線條很分明,乃至過于分明以致于少了1點女性的柔和。講話的時候她1點兒也不忸怩。這么說起來,她和手中那把AK47還挺班配。雖然她從4天前才開始學(xué)習(xí)舞刀弄槍。
“你想上戰(zhàn)場么?”我問她。
“我想上戰(zhàn)場,我想去前線,我很想去!但是他們不讓。我的丈夫在1個月前去了前線,我的兄弟也在打仗,我真的想去!€€€€如果有機會,我1定要去。”
卡蒂沙說完自己哈哈笑了,我覺得她的這幾聲笑可不是覺得自己說的是笑話,而是為了掩蓋自己剛剛說出了真實的野心。
卡蒂莎身旁是另外10幾名年齡在30多歲的女性。當時,已有60多名班加西女性在這個訓(xùn)練營接受了培訓(xùn)。
采訪完卡蒂莎,教官徑直走向我,在我眼前把1把AK47拆了,然后裝好,再把槍塞到我手里,意思是讓我試試。
我放下麥克風(fēng),接過這把著名的AK47。槍管冰冷,北非的大太陽也沒有把它烤熱。
我開始試著拆了它。可每個步驟不但需要技能,也需要氣力。經(jīng)過教官3次手把手地拆卸安裝以后,我還是不能完全掌握。然后,教官抓來1把子彈,教我上子彈。子彈卡緊時會發(fā)出啪的聲響。
我1枚1枚地把子彈按進彈夾,全部訓(xùn)練場都能聽見1串其實不聯(lián)貫的啪啪的聲音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我的動作。我相信那個動作很酷,也很殘暴。每枚子彈都能要了他人的命。或,自己的命。
訓(xùn)練營邊上還擺了1張桌子,上面有各種武器,除子彈,還有手榴彈,催淚瓦斯。這是在這兒的女性們需要學(xué)會辨認的玩藝兒,要知道這些它們怎樣使用,更重要的是知道如何躲避它們的攻擊。
教我用槍的教官謝赫已參軍30多年。她的表情看上去總像是在生氣,多是由于天生上調(diào)的眉毛,或由于1直不茍言笑。不過就算穿著迷彩服,她也畫著很深的眼線,而且像所有阿拉伯女人1樣戴著頭巾;也像所有阿拉伯女人1樣,有了中年的面孔,就有了中年發(fā)胖的身材。
“你上過戰(zhàn)場么?”我問謝赫教官。
“沒有。這場戰(zhàn)爭是我經(jīng)歷的第1場戰(zhàn)爭。但是我得教會她們使用武器,萬1卡扎菲的部隊打來了,這些女人們就不會懼怕,由于她們會用槍。”
不能不說的石油
利比亞的石油品質(zhì)高,在乎大利、法國、英國等歐洲國家中1直很受歡迎。利比亞的大多數(shù)油田都在東部地區(qū),也就是反對派控制區(qū),戰(zhàn)爭1開始,卡扎菲就把東部的油田給炸毀了。石油短缺不但讓反對派缺少燃料,也讓他們墮入財政危機。
但是最艱巨的歷來不是地中海那1邊的歐洲人民。不管利比亞是否是打仗,不管利比亞的石油是否是停產(chǎn),法國、意大利人民依然在工作在度假。
可就是從海灣石油公司停產(chǎn)的那幾天開始,班加西人的1天,要從在加油站前排隊開啟。1早,班加西的各個加油站前就排著幾10輛汽車,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,隊伍會愈來愈長。到了下午幼兒園教師工作服原因,加油的隊伍簡直把街道打扮得像北京早晚高峰時期的大堵車。
“要排隊很長時間才能加上油,現(xiàn)在我只能在這兒等著加油。但是這段時間我應(yīng)當用來干1些成心義的事情。”有人這么說。
“沒關(guān)系,也就是等1會兒。為了革命,革命更重要!”也有人這么說。
我相信,都是實話。
卡比爾經(jīng)營了1家土耳其餐館,那是我們常常去填飽肚子的地方,由于幾近沒別的餐廳可以去。沖突期間,班加西依然營業(yè)的餐廳也就4、5家。卡比爾本人,加上1名勞保工作服剪裁服務(wù)員,還有1位廚師,3個人保持餐館的運營。
點餐以后等上兩個小時才能看見食品上桌是常事。而且點菜常常不用看菜單,由于菜單上的食品通常沒有,最保險的辦法是直接問老板:今天有甚么吃的?
“現(xiàn)在能提供的食品非常有限,由于買東西不容易,而且煤氣供應(yīng)不足,過去1天就要用4桶煤氣,現(xiàn)在,1個星期也才能買到5桶煤氣。”卡比爾總是很抱歉。雖然我們歷來沒有抱怨過。我們沒資歷抱怨。
最嚴重的問題是電力短缺。過渡委為了補給燃料的不足,從5月份開始,電力減產(chǎn)25%,并且在班加西實行分區(qū)域停電,也就是說,班加西的每個地區(qū),每戶家庭,每家商店,每天都要經(jīng)歷3到4個小時的停電。這1點,直到我們9月份離開班加西的時候也沒有改良。
到了7月,情況更加糟。油田沒有恢復(fù)生產(chǎn),石油只能是越用越少。7月,我們收到了過渡委的1份聲明:開始實行石油配給政策,先保證前線的武器設(shè)備和車輛用油,再供民用。因而,我們的司機Anis每天都要詢問好第2天的行程,以肯定是否是需要早起加滿油。要是路程太遠,就很多準備1桶油放在車里。
不過,哪怕是在石油最短缺的時候,利比亞的油價始終是0.15第納爾1升,合人民幣不到1塊錢。
晚上的班加西,大多數(shù)道路是黝黑的,猶如荒郊野外1般。城市里的黑,是你放眼望去會看見燈光,而荒郊野外的黑,是放眼望去只有黑。而這分明是利比亞的第2大城市。那時候,我們晚上走在班加西的商業(yè)街上,總是只有半條街的商店和路燈亮著,第2天輪到另外那半條街有電。
不過班加西有1片區(qū)域是亮著的:Uzu酒店附近。站在酒店陽臺望出去,是1片湖水,遠遠的對面是另外一家住著各個國際組織的酒店。
這兩家酒店周圍燈光明亮,不遠處立交橋上的路燈也亮著。而 Uzu酒店陽臺上的燈是關(guān)不掉的。各位記者試了很屢次,它們?nèi)匀粡匾姑髁痢R蚨刻焱砩希h遠望來,Uzu酒店1派燈火通明。
面子工程哪兒都有,戰(zhàn)場上也不例外。
那1天,我在那兒
日子1下子過到了8月€€€€穆斯林的齋月。齋月過半,戰(zhàn)事突變,反對派連連獲得巨大成功。拿下距離的黎波里只有70千米的茲利坦后,反對派軍隊就幾近包圍了利比亞首都。大局已定。
那時候我們在班加西,看CNN的直播了解的黎波里的情況。其實,我們只要聽外面的聲響就可以知道。那天的班加西,從傍晚開始,就不斷的有人鳴槍慶祝,乃至還有人放炮,震得賓館都在晃悠。
戰(zhàn)事以誰都沒有料到的速度推動。反對派長驅(qū)直入,轉(zhuǎn)眼,3色旗飄到了市中心。幾近每隔幾分鐘,我們就會聽到打到哪兒的消息。
大概從晚上9點半開始,班加西墮入瘋狂。我懷疑全城的人都上街了,路上堵車,水泄不通,人們的目的地乃至不是前方,而就是大街上。他們坐在車里,司機有節(jié)奏的按響喇叭,其他人把手臂伸出窗外,揮動著3色旗,或比畫出V 字型手勢。
我們的車在人群車流中比走路的速度還慢,快到最高法院,完全開不動了。我們下車,步行。1拿出攝像機,人們就湊過來,只有1句:“卡扎菲離開!利比亞自由!”遠處,有煙花在盛放。幾近是第1次,我們看見用煙花慶祝,而不是用槍炮在歡慶。
那1晚,班加西人在慶祝,或許,全部利比亞都在慶祝。棚子底下,男人們手牽手跳起當?shù)匚璧福氖譄崃业厍么驑菲鳌H绻麄兪菤g樂的,我愿意分享他們的歡樂,雖然我只是個過客。作為1個應(yīng)當冷靜的旁觀者,如果我和他們1起喝彩,只由于我希望,他們真的可以從此和戰(zhàn)爭說拜拜了。
不管戰(zhàn)爭以后得到甚么,戰(zhàn)爭這件事情本身的代價太大了。
洋洋灑灑89天,1幕1幕如電影般在我眼前重放,可是像蒙太奇1樣都是零散的片斷€€€€ 那幾個月,我恍如鉆進了時間機器,飛往了另外一個時期。
戰(zhàn)區(qū),穆斯林國家,齋月,我作為1名女性,占據(jù)了所有的不利因素。但是那兒終究是我作為1名記者最應(yīng)當也是最希望到達的地方。
那些日子,我總是告誡自己:打開窗是槍聲,關(guān)上門是生活,催促我的是職責(zé),支持我的是夢想。我想,每名戰(zhàn)地記者對戰(zhàn)區(qū)都有復(fù)雜的情感。那是1種得咬著牙惡狠狠說出的輕描淡寫。經(jīng)歷的時候、往后回想起來都不那末真實,有時候乃至想抽自己1耳光肯定不是在做夢,但是1切又都印象深入。外人看到你的英勇,同行看到你的報導(dǎo),親人朋友看到你為夢想執(zhí)著。
世界上總有些事情值得你去努力、去奮斗,不為錢、不為名、不為主流價值觀、不為他人的眼光,只為心中所想。它看上去可能很難,但是不會難出你的能力范圍,它看上去可能很遠,但是遠不過你邁出的腳步
Jack怎樣說的來著,“A solitary bright flower in the desert is the most magnificent sight a person can behold. ”
1朵綻放在沙漠中孤單的鮮花,是人類的視力所能見證的最冷艷的美景。
王 夢
1984年4月18日誕生,江西南昌人,現(xiàn)為中央電視臺日本東京站的駐外記者。2004年畢業(yè)后成為中央電視臺《中國新聞》欄目記者,主要負責(zé)采訪外交新聞。曾采訪過美國總統(tǒng)克林頓、日本首相安倍晉3,并在巴黎會面法國等國家的外交官,5次到西藏進行采訪。
2010年,王夢被派往印度,成為中央電視臺新德里站的駐外記者。2011年利比亞戰(zhàn)爭期間,27歲的王夢成為央視派往當時利比亞反對派大本營班加西的第1批記者,從4月到5月,再從7月到9月,總共在利比亞呆了89天。 2012年,王夢出版《和利比亞說分手》1書,敘述在利比亞做戰(zhàn)地記者期間的所見所聞所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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