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色古香的字模,
印出1個個飄著墨香的漢字。
在浙南1隅的東源村,
元朝王禎發明的木活字印刷術
傳承近千年而從未中斷,
可謂中國古代印刷術的“活化石”。
文/謝凱 圖/周建生 部份圖片來源東方IC
“造板木作印盔,削竹片為行,雕板木為字”,8百多年前,元朝農學家王禎在其著述《農學》中翔實記載了木活字印刷術的操作進程。但是,朝代更迭,世事變幻,木活字印刷這1世界印刷史上可謂里程碑式的技藝,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野。
如今,當眾人以為這古老的印刷術已銷聲匿跡時,讓人欣慰的是,在浙南1隅的東源村,它還安靜地存在著,傳承近千年而從未中斷,在沁人心脾的墨香中延續著華夏文明的血脈。
木活字還活著
來到浙江省瑞安市東源村的“中國木活字印刷文化村展現館”,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墨香。王超輝是這里的負責人,他的另外1重身份是“國家級非物資文化遺產傳承人”。
▲從事木活字印刷30多年的王超輝等師傅將自己的活字印刷作坊搬進了館里進行制作,人們可以觀看到木活字印刷操作的全進程。
此時,他正忙得不可開交,他所在的屋子被學生圍得水泄不通。在他眼前的桌子上放著3塊嵌著字模和圖案的字盤,雖然已排好版,不過由于字模上雕刻的全是反字,讓人1時難以認清印刷的內容。
只見他用1把粗棕刷蘸上墨汁,在字模上反復涂刷,然后把1張宣紙覆在上面,接著用另外一把棕刷在紙面上輕輕上下掃動,直到漸漸顯出文字和圖案的墨跡。等把宣紙輕輕揭下來,1首配有插圖的陸游名作《釵頭鳳》顯現在眾人眼前。撲面而來的墨香、典雅大氣的老宋體字、端莊古樸的版式,讓見慣電腦排版印刷的人們不由眼前1亮,嘖嘖稱贊。
在強烈“要求”下,王超輝為我們演示刻木活字。他先拿起1個模坯,用毛筆在上面反寫上漢字。
等墨汁干后,他拿起刻刀全神貫注地雕刻起來,只見他左手不停轉動字模,右手穩準運力,刀尖劃過,木屑紛飛。不到10分鐘,1個方正典雅的字模便顯現出來。
王超輝介紹說,“寫反字和刻字,是木活字印刷最難的兩道工序。作為1名譜師,刻1套總數有兩萬多個的活字模是接活的基本硬件,按刻1個活字模平均花10分鐘計算,1天最多也就刻5610個,刻完1套怎樣也得花1年時間。”他伸出手來,滿手都是老趼。
屋子兩側擺放著10多個黝黑的字盤,理發師的工作服套裝字盤的格局很像算盤,里面密密層層地排列著1個個1厘米見方的字模。這些字模經過墨汁的久長浸潤,如黑炭1般,只有拿起來細看,才能看出是木頭制成的。“刻木活字要用棠梨木,這類木頭花紋細密,質地硬,浸墨后不容易變形。”王超輝說。
在排版時如何從上萬個字模中快速選出需要的字模?王超輝笑了笑,隨手拿起身旁的1份文稿走到字盤前。
他左手執文稿,嘴里用方言念著“君王立殿堂,朝輔盡純良。庶民如律禮,平大凈封張……”右手快速、準確地在字盤上撿出字模,直接放入1邊的空字盤里排版,根本不用仔細查驗。等他撿完字模,我們對著文稿逐1核對,居然沒有1個撿錯!
他念的是祖上傳下來的“撿字詩”,1共32句160個字,基本包括了大部份的漢字部首,字模都是嚴格依照工作服字體圖標設計這首詩排列在字盤上。比如,詩中的“君”是指把所有帶“君”字旁及字形與“君”相近的字放在字盤里的同1行,如“群”、“尹”等字。只要背熟了這首詩,對每一個字模在字盤上的位置就可以做到了然于胸。
刻字、選字、排版,在這里看到的每道工序,都與《農書》中的描寫如出1轍。置身于此,恍如時光倒退了8百多年,當人們以為古老的木活字印刷術只存在于課本中時,在浙南1隅的這個小村落里,還能收獲1份“原來你在這里”的慶幸和感動。
以族譜為承載
為何古老的木活字印刷術會在東源延續下來?這是幾近每個到館里參觀后的人都會產生的疑惑。“修譜。”王超輝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道出了緣由。
據長時間研究浙南族譜文化的吳小淮介紹,浙南1帶是典型的移民社會,當地的先民要末是在宋朝之前為避戰亂遷到閩南地區,然后在明清時期遷到浙南1帶,要末是在北宋南渡時遷徙到此定居。顛沛流離、聚族而居的生存背景,造就了當地人強烈的宗族觀念,“3世不修譜,當以不孝論”,即便在“文革”期間,這1帶的修譜傳統也不曾中斷過。
▲《太原郡王氏宗譜》
王超輝家族的《太原郡王氏宗譜》記載了木活字印刷術來到東源的歷程。元泰定元年(1324年)前后,作為王氏第11代的王法懋就已在福建安溪1帶以修譜為業。清乾隆元年(1736年),王法懋的后代王思勛帶著子女遷居到現在的東源村,同時帶來的還有用木活字印族譜的手藝。
在以后的3百多年里,這門手藝在東源王氏家族中傳承了10余代而從未中斷,并通過聯姻、收徒等方式,讓這1技藝在1些外姓家族里也傳承了好幾代。
如今看來,正是由于譜師在替宗族修族譜、理血脈的時候,在日復1日的刻字排版中,無意間守護了華夏文明的這點星光,讓它在歷史長河里安靜地閃耀著,1直延續至今。
▲刻字,是木活字印刷的重要工序。
翻展開館里收藏的族譜,在每本的扉頁上都可以見到“平陽坑鎮東源村××梓輯”的題名。古人以“付梓”來指稱刻字印刷,而“梓輯”則是東源村的譜師對修譜全部程序的概浙江藍領工作服括性稱謂。
據王超輝介紹,完全的修譜進程分為3個階段:第1階段是理清譜稿,第2階段是備字印刷,第3階段是印本加工,前前后后共有210多道工序,道道工序都有講求。
刻字印刷只是族譜制作中的1個重要環節,要做出1本讓客戶滿意的族譜,譜師還要熟習甲子紀年、認識冷僻字和異體字、了解古文語法,乃至能撰寫古文。事實上,東源譜師中很多人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,沒有念過幾年書。
東源譜師除在瑞安本地編印族譜,還到浙南各縣市乃至福建、江蘇、湖北等省接業務。他們食宿都在宗族祠堂里,修譜時間隨宗族人數而定,短則數月,長則經年。
▲“圓譜”儀式盛大而喜慶
待1本本精美族譜問世,譜師還要主持盛大的“圓譜”儀式。在鼓樂齊鳴中,新族譜被擺在祠堂的主祭案臺上,享受香火供奉。譜師則披紅綢、坐上位、聽贊美、納紅包,長時間的辛勞也在喜樂的氛圍中云消霧散。
在東源,木活字印刷和修譜就這樣結合在了1起,成了譜師必須掌握的謀生技藝,并且借助于修譜這1行業延續至今。
光環背后的無奈
在東源村,聽到最多的還是“如果沒有政府支持,木活字印刷可能已見不到了”這樣的感嘆。打聽以后才明白,原來在近10幾年的時間里,鉛活字印刷已在當地譜師中流行起來。
在他們看來,刻木活字手藝難學,沒有多年的刻苦努力不可能學到家。印刷時對用墨量、刷墨力度的要求也很高,即便手藝再高深,印出來的文字也會有大小、深淺的區分。
▲固執的王超輝正在對比文稿撿字
相比其他譜師的“與時俱進”,王超輝顯得有些固執,他是目前東源唯逐一個堅持使用木活字印刷族譜的譜師。“懂族譜的人都知道族譜要講求古意,只有古老的木活字印刷才相配,鉛字印的雖然好看,但完全沒有木活字印的寶貴。”
東源村其實不大,200 戶左右,人口不到1800人,如今做譜師這1行的約有60人,其中能夠掌握全套木活字印刷技藝的不到20 人,再經各級政府認定,終究確認的木活字印刷技術傳承人只有11 位,并且年齡都在60歲以上。
▲展館里的技藝傳承人在展現木活字印刷。
810多歲的林初寅老人也是東源木活字印刷技藝的國家級傳承人,他有3個孩子,雖然他們早就學會了用木活字印刷修譜,但如今沒有1個以此為營生,全到外地打工去了。“在現有的11位傳承人中,幾近都沒有子女接班的。”瑞安市非物資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主任鄭建俊無奈地說。
雖然如今在浙南地區修譜還是1種常態需求,但20⑶0年的續譜間隔和服務地域的有限性讓修譜的需求其實不旺盛,村里的年輕人還是選擇了外出闖蕩。
2008年,木活字印刷術入選國家級非物資文化遺產保護名錄,2010年又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“急需保護的非物資文化遺產名錄”。當地政府把培養傳承人作為保護木活字印刷術確當務之急,出臺了1系列鼓勵傳承人帶徒傳藝的措施,如帶1個徒弟政府每一年給予傳承人7000元的經濟補助。
另外,當地政府也斟酌將東源村作為古籍印刷點進行扶持,在印刷族譜以外,利用傳統的木活字印刷技藝承接各種古籍的重版轉印業務。
▲揭起紙,作品顯現在眼前。
但是,就像林初寅老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1針見血指出的那樣,“現在,國家要我們傳承木活字印刷技藝,但老實說,我們這些傳承人其實不想做,由于根本掙不到錢,沒有實際利益,傳承就很難做下去。”
木活字印刷技藝之所以能在東源保存下來,根本緣由在于浙南1帶的修譜風俗。如果當地政府能在建立展覽館、鼓勵傳承人帶徒弟以外,對采取木活字修譜的譜師和宗族給予1定的補貼,這樣的保護措施,也許更直接有效。
非遺檔案 東源木活字印刷術
瑞安市平陽坑鎮東源村的活字印刷,字模用的是木頭,稱作木活字印刷,從元朝傳承至今已有800多年。東源村的全套木活字印刷技藝,和元代農學家王禎《農書》中的記載不差分毫,而該村也是目前國全棉工作服報價內唯1的木刻活字印刷村。
由于在當地1直都有為家族修族譜的傳統,1般每隔20年,每一個宗族就要續修族譜,所以當地木活字印刷的全套技藝得以流傳至今并仍在使用,2008年,入選國家級非物資文化遺產保護名錄,2010年又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“急需保護的非物資文化遺產名錄”。